吴积善(1938—2023),浙江慈溪人。1962年毕业于南京大学地理系,1967年于中国科学院地理研究所研究生毕业。曾任中国科学院、水利部成都山地灾害与环境研究所研究员、所长。泥石流研究专家,长期从事泥石流理论研究与防治实践。
“把我的名字划掉”
吴积善在任中国科学院、水利部成都山地灾害与环境研究所所长的近十年间,很少担任课题组组长,即便带领大家争取到项目,也是主动让其他人当组长。作为学科带头人,他不仅承担了艰巨的科研任务,还往往在荣誉和利益面前优先考虑他人。1991年,某个科研项目在申报中国科学院科技进步奖一等奖时,受获奖人名额限制,有位同志报不上去,产生了抵触情绪。吴积善知道后,当即表态“把我的名字划掉”。后来虽然院里不允许更换,但他先人后己、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宽厚胸怀赢得了人心,也消除了那位同志的心结。之后吴积善的课题组也在他“大度”“能吃亏”的品质带动下,关系融洽,几乎没有因为利益上的事而红脸,课题组的凝聚力、创造力也越来越强。
1999年4月,昆明市东川区设立小江河谷热区河滩地开发与保护项目,并指定吴积善任项目负责人。吴积善推辞了,向地方推荐了一位崭露头角的副研究员。昆明市项目负责同志起初不同意,觉得有吴老师在才放心。之后经再三劝说,吴积善也只是同意参与项目,但仍然不当项目负责人。在那个申请项目和经费都比较困难的年代,他主动让贤的做法被很多人不理解,甚至有“热心”同事劝他趁退休前正好拿个大项目。吴积善说:“我快退休了,年轻的同志就应该出来挑大梁。老头子一直冲在前面,这个队伍就带不好。”
“他的光一点儿都沾不上”
据吴积善身边的同事回忆,20世纪八九十年代,由于我国民航事业刚刚起步,航班少,机关事业单位严格控制乘飞机出差。有次课题组终于有机会乘飞机去北京,这可把大家高兴坏了。可他板着脸说:“谁都不要坐飞机去,我看绿皮火车就蛮好的,又省钱又安全。”同样,吴积善带大家出差也是尽量住小旅馆,有时甚至是半地下室,而不是有档次的宾馆。这让同事们叫苦不迭,觉得他“抠门”“不会享受生活”“他的光一点儿都沾不上”。他笑笑说,这样才能把不多的课题经费花在刀刃上,同事间也不搞特殊,有利于团结。
“不称职”的爸爸
20世纪70年代,吴积善带领一批刚出校门、对泥石流一无所知的年轻人,踏上了成昆铁路黑沙河泥石流灾害防治研究的艰辛之旅。那时凉山彝族自治州野外工作条件十分艰苦,为了便于施工,大家借住在黑沙河附近的林场里,用临时搭建的木板当床,白天带着干粮上山测量,晚上在煤油灯下整理资料。尤其在施工关键期,大家一直守在现场,同吃同住。每人每月只有半斤油、一斤肉的配额,胡豆瓣、厚皮菜拌饭是常态。有的同志因为吃伤了,直到现在都不碰胡豆瓣、厚皮菜。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,始终没有一个人打退堂鼓,有的甚至连春节都没有回家。吴积善当时是工程负责人,肩上的责任最重。他回忆说,儿子出生时,正是工程最紧张的时候,根本没时间回成都,直到孩子一岁,才第一次见到他这位“不称职”的爸爸。以至于多年后,儿子见到他都远远躲着、不肯亲近。
据吴积善儿子吴剑回忆,父亲衣着简朴,冬天一件灰色呢子短大衣,一穿就是十多年,后来掉色、磨损严重,就让妈妈补补,舍不得扔;夏天几件衬衫,来来回回换着穿,很少给自己添置新衣服。家里吃饭也很简单,一般都是在家里做,变花样做菜和出去吃的时候很少。父亲出差是常态,几乎没有太多时间陪他们。有时为了表达对孩子的亏欠,他偶尔也会带“礼物”,但从来都不是玩具车之类的,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石头和野外工作的故事。这就是一位科学家父亲的“浪漫”。
“我们就是要给当地留下一支带不走的队伍”
吴积善常说:“获奖和名誉算不了什么,能够利用各种机会,多学习知识、减少灾害危害,多为老百姓做点好事、积德行善才是正路子。”1995年,有同志反映,在昆明市东川区一个重要的泥石流防治工程纪念碑上,只字未提中国科学院、水利部成都山地灾害与环境研究所,而该所科研团队承担了该工程设计和规划等重要任务。吴积善开导说:“我们科学院最终就是要给当地留下一支带不走的泥石流防治队伍。”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心平气顺,无不为他的眼界和气度所折服。
退休后的很长时间里,吴积善依然会收到很多来自家乡、地方科协和台站所在地东川区的信函,有咨询问题的,有征求建议的,他都会认真阅读并逐一回复。遇到不清楚的情况,他还会查阅资料或者请教课题组的年轻同事。家人劝他年纪大了,不必太认真。他说这本来就是一名科研工作者的责任,退休后仍然有地方上的同志有问题时能想到你,是很难得的。